爬起來,離開,靜靜地又走了一段路。
呃飲呃食上天家──第廿六集 五十日同行世界
第七節 同舟
這個暑假我沒有休息過;
也沒有打算休息;
或者沒有休息的空間。
八月十九日,我完成了公開大學最後一科考試,即是代表我要在求職場上拼命。
八月廿一日,天文台發出一號戒備信號,颱風鸚鵡襲港前一日,溫度高達三十四度,我將十封求職信放在旅行袋裡,買了船票,提起旅行袋獨自到澳門去。
水翼船內坐著的乘客,有的是探親、有的是旅遊、有的是工作──我呢?身邊一個熟人都沒有,外表像一個人靜靜的坐著,其實腦海和心底都有暗湧,分明是不安和疑慮──我怕被人嘲笑、拒絕、也感到尷尬──一切的感覺本應令我坐立不安,軀體偏偏放在水翼船艙中動彈不得,我的眼睛望著乘客,然後問我的內心──我是否唯一一個到澳門找尋工作的人?
澳門一直都是自己喜歡的地方,零三年時我已到澳門「探路」,零七年交流時已打算學校死了之後到澳門工作。到教青局登記,今年六月時已經做了。今次是我的兄弟建議我連人帶信到澳門走一趟,搏一個即場面試的機會。
既然是自己一心想要到的地方,但為什麼坐在船上的我,有一刻敗走香港的感覺呢?彷彿未死心又覺得香港沒有可立足的空間似的積鬱?我完全攪不清楚自己是去是留,就好像在喪禮裡,一方親友喊著「安心咁去」、另一方面親友叫著「返來啊」的那種彌留,而那種彌留,現在正正就是困在船上的我。
熬了一小時,終於達抵澳門。甫一下船,我跟我的上帝說:請與我同行,給我勇氣。然後上車去。
三十四度高溫下,背著旅行袋,在澳門街頭穿插,彷彿是一個郵差,將自己的將來投遞到一間又一間的學校,過程不是十分順利,有的地址錯了、有的學校要透過教青局招聘,十間學校只能投得六間,但我走足了九間。在路途上曾烈日當空、也曾灑過雨水,身上汗水未曾停止過;在車站上等車,其他乘客都奇怪地望望我,我也沒有太尷尬的感覺,因為我不知他們心裡想什麼,我只希望儘快找到下一間學校的位置。
穿街過巷,腳患也發作了,一拐一拐地走到最後一間學校,按了門鈴可惜沒有人接應,我望一望手錶已經五時了,以為下班了。由於腳實在累得提不起,我就靜靜地站在校門的巴士站等車。等了五分鐘,校門忽然打開,原來是校內進行工程,我看見似是學校的書記走出來,可是,我沒有走上前,望著望著,巴士也到了,最後我上了車。
大家一定問:都咁辛苦去到最後一間,點解唔博埋個機會?不只你,我在巴士上也問自己。但,真的不好意思,勇氣樽裡的勇氣已經不足以支持自己走上前。我無法面對其他乘客望著我在開揚的正門交求職信、我無能力再接受第七位陌生人的錯愕表情、我的腳跟已經無能力支撐我踏上三級樓梯──那一刻我只想躲起來,不想再見到任何人。我已經自責了一程巴士,但原諒我是一個軟弱的人。
由氹仔返回澳門,我很累,腳已經無力再走動,雖然我知道颱風將要襲港,我再不上船便要滯留澳門,而我亦沒有留在澳門的打算。但我真的很累,一動也不想動。我跟上帝說:可否讓我坐坐巴士休息,不再想憂慮什麼事。
坐在巴士上的我很靜,巴士帶著我上山落山(我坐的是18號,走橫街窄巷的,不是香港人只認識的3號),一一走過今天走過的路,彷彿是一個重溫。坐坐看看已經一小時了,天氣亦開始變壞了,雷聲提醒我要回程了。
返香港的船因風浪關係偶爾顛簸,船艙的我很累但沒有睡,軀殼隨著顛簸左右搖擺,然而我很平靜,不似得其他乘客般驚恐嘔吐。當船抵達碼頭,天文台才發出三號強風信號。
有人覺得上帝沒有同在,因為有事時祂沒有出現;有人感覺不到祂的存在,因為祈禱沒有回應;有人覺得不會得到上帝的眷顧,因為自己實在太「small potatoes」。但今次我的上帝很實在地與我同行,甚至祂與我肩並肩地行,路途上我沒有跟祂說太多,祂也不介意我很少跟祂說話。我只想有個伴和我同行澳門的路,祂一直在左右,靜靜地靜靜地陪我走。
你問我怎知道祂的同在,當那天你是我,一個人走在澳門街上,你便會知道。
比亞零八
20080924165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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